陸龜蒙(?~公元881年),唐代農學家、文學家,字魯望,別號天隨子、江湖散人、甫裏先生,江蘇吳縣人。曾任湖州、蘇州刺史幕僚,後隱居松江甫裏,編著有《甫裏先生文集》等。 他的小品文主要收在《笠澤叢書》中,現實針對性強,議論也頗精切,如《野廟碑》、《記稻鼠》等。陸龜蒙與皮日休交友,世稱「皮陸」,詩以寫景詠物爲多。
文學
「皮陸」
舉進士不中。曾爲湖州、蘇州從事。居松江甫裏(今蘇州甪直),有田數百畝,地低下,常苦水潦。經營茶園於顧渚山下,歲取租茶,自爲品第。常攜書籍、茶竈、筆牀、釣具泛舟往來於太湖,自稱江湖散人、天隨子、甫裏先生,後以高士召,不赴。去世後,唐昭宗於光化三年(900)追贈右補闕。陸龜蒙與皮日休爲友,世稱「皮陸」。著《笠澤叢書》4卷,有清雍正重刊元本。與皮日休唱和的《松陵集》10卷,有汲古閣本。宋葉茵合二書所載及遺篇爲《甫裏集》20卷,有《四部叢刊》影印黃丕烈校本。
隱逸田園詩
陸龜蒙出身官僚世家,其父陸賓虞曾任御史之職。早年的陸龜蒙熱衷於科舉考試。他從小就精通《詩》、《書》、《儀禮》、《春秋》等儒家經典,對《春秋》更有研究。屢試不第之後陸龜蒙跟隨湖州刺史張博遊歷,併成爲張的助手。後來回到了故鄉松江甫裏(今江蘇吳縣東南甪直鎮),過起了隱居生活,後人因此稱他爲「甫裏先生」。在甫裏,他有田數百畝,屋30楹,牛10頭,幫工20多人。由於甫裏地勢低窪,經常遭受洪澇之害,陸龜蒙因此常面臨着飢謹之苦。在這種情況下,陸龜蒙親自身扛畚箕,手執鐵鍤,帶領幫工,抗洪救災,保護莊稼免遭水害。他還親自參加大田勞動,中耕鋤草從不間斷。平日稍有閒暇,便帶着書籍、茶壺、文具、釣具等往來於江湖之上,當時人又稱他爲「江湖散人」、「天隨子」。他也把自己比作古代隱士涪翁、漁父、江上丈人。在躬耕南畝、垂釣江湖的生活之餘,他寫下了許多詩、賦、雜著,並於唐乾符六年(公元879年)臥病期間自編《笠澤叢書》,其中便有許多反映農事活動和農民生活的田家詩,如「放牛歌」、「刈麥歌」、「獲稻歌」、「蠶賦」、「漁具」、「茶具」等,而他在農學上的貢獻,則主要體現在其小品、雜著之中。
農學
耒耜經
《耒耜經》是中國有史以來獨一無二的一本古農具專志,是唐朝著名詩人陸龜蒙撰寫的專門論述農具的古農書經典著作。《耒耜經》共記述農具四種,其中對被譽爲我國犁耕史上裏程碑的唐代曲轅犁記述得最準確最詳細,是研究古代耕犁最基本最可靠的文獻,歷來受到國內外有關人士的重視。全篇600多字,所記農具有犁、爬(即耙)和碌碡等。
陸龜蒙寫成《耒耜經》後,最初收在他的《笠澤叢書》中。開始流傳於世的《笠澤叢書》可能是手抄本。據陸龜蒙十一世孫陸惠元說:最早「叢書版刻於元符間,然蕪沒久矣」。可能這種版本以後就失傳了。後來宋朝葉茵匯《笠澤叢書》《松陵集》及陸龜蒙逸詩百餘首,編成了《甫裏文集》二十卷。宋朝陳振孫在《直齋書錄題解》中收錄《笠澤叢書》兩種版本的題解,即十七卷蜀本和四卷補遺本。元朝馬端臨的《文獻通考》也題錄了《笠澤叢書》七卷本。顧楗碧筠草堂、陸鍾輝水雲漁屋、許連古韻閣等三家書舍,都曾刊行過手寫版《笠澤叢書》,世稱「寫刻本」或「精刻本」。歷代許多官修民撰的大型叢書、類書,如欽定《授時通考》《古今圖書集成》《夷門廣牘》《農政全書》《全唐文》等,都曾將《耒耜經》全文轉引或影錄。
《耒耜經》問世以後,曾得到很好的評價。《四庫全書提要》說《耒耜經》「敘述古雅,其詞有足觀者」。元代陸深曾將《耒耜經》與《汜勝之書》《牛宮辭》並提,譽爲「農家三寶」。英國的中國科技史專家白馥蘭說:「《耒耜經》是一本成爲中國農學著作中的『裏程碑』的著作,歐洲一直到這本書出現六個世紀後纔有類似著作。」(《中國壁犁的演講》)
作者首先在《耒耜經》的序文中,交待了自己的寫作動機。他認爲:人類學會種莊稼以後,無論統治者還是老百姓,都是不能離開農具的。這當然是廣義的說法。他甚至這樣說:如果一個人只會吃飯睡覺,而不瞭解怎樣種莊稼,怎樣用農具,就等於不懂人生的意義,就和禽獸沒有什麼兩樣了。他提倡上層人士向農民學習,學習農民的農業知識,學習農民的淳樸作風。陸龜蒙作爲一個上層的知識分子,在當時能有這種思想,應該說是十分可貴的。他這樣說了,也這樣做了。他不僅學着「古聖人」的樣子去參加了一些農業勞動,而且還將在勞動中對農具的考查研究,寫成了專論,傳給了後代。他說,他所以撰寫《耒耜經》,就是爲了使後人不忘掉這些在農業上發揮了重要作用的農具。
陸龜蒙在《耒耜經》正文的開頭,首先解釋「耒耜」的含義。他說,「耒耜」是農書中的用語,是「學名」;人民羣衆習慣上把「耒耜」叫做「犁」。這就是說,在《耒耜經》中所謂「耒耜」即「犁」的代名詞,因而所謂「耒耜經」自然也就是「犁經」了。
曲轅犁
唐代曲轅犁使中國耕犁定型化,是中國農具史上一個裏程碑。此外,爬、礪和碌碡等都是用於碎土、整地和清理雜草的農具,它們的出現和推廣,也是唐代農具發展的重要標誌。
隋、唐以後,特別是「安史之亂」以後,中國的經濟重心開始移向南方,使得長期以來「火耕水耨」的南方農業走上精耕細作的道路。其標誌便是以「耕、耙、耖」爲核心的耕作技術體系的形成。而總結這一體系的便首推陸龜蒙,他在《耒耜經》一文中寫道:「耕而後有爬,渠疏之義也,散垡去芟者焉。 爬而後有礰礋焉,有磟碡焉。」他還根據自己對「象耕鳥耘」傳說的理解,對精耕細作的技術體系提出了「深耕疾耘」的原則。
在耕、耙、耖的技術體系中,耕是最重要的一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陸龜蒙對當時江東一帶重要的水田耕作農具——犁的各部構造與功能作了記述和說明,寫了《耒耜經》一文。
耒耜本是兩種原始的翻土農具,傳說農業始祖神農氏「斷木爲耜,揉木爲耒」,實際上最初的耒只是一尖頭木棒,後來又在尖頭木棒的下端安裝了一個短棒,用於踏腳這便是耜。使用耒耜的方式,有一人的「力田」。二人的「耦耕」。三人或多人的「劦(協)田」。後來隨着金屬工具和獸力的使用,耒耜便進化爲犁。初期的犁僅僅是將原來耒耜一推一拔,改爲連續推拔。到秦漢時,犁已具備犁鏵、犁壁、犁轅、犁梢、犁底、犁橫等零部件,但多爲直的長轅犁。迴轉不靈便,尤其不適合南方水田使用。唐代時長轅犁改進爲曲轅犁,並在江東一帶廣泛使用。
根據《耒耜經》記載,江東曲轅犁爲鐵木結構,由犁鏵、犁壁、犁底、壓鑱、策額、犁箭、犁轅、犁評、犁建、犁梢、犁盤等11個零部件組成。犁鏵用以起土;犁壁用於翻土;犁底和壓鑱用以固定犁頭;策額保護犁壁;犁箭和犁評用以調節耕地深淺;犁梢控制寬窄;犁轅短而彎曲;犁盤可以轉動。整個犁具有結構合理、使用輕便、迴轉靈活等特點,它的出現標誌着傳統的中國犁已基本定型。陸龜蒙還對各種零部件的形狀、大小、尺寸也有詳細記述,十分便於仿製流傳。
《耒耜經》一共記載了4種農具,除江東犁以外,還有爬、礰礋和碌碡,是中國最早的一部農具專著,也是第一篇談論江南水田農業生產的專文。
漁具
陸龜蒙有釣魚、飲茶、作詩的嗜好,他對各種漁具和茶具都有了解,併爲之寫詩歌詠。
養魚之法世傳有《陶朱公養魚經》,而於取魚之法卻付諸闕如,實際上捕魚遠在養魚之前,捕魚之法和捕魚之具必定更多。陸龜蒙據自己多年垂釣江湖的經驗,做了《漁具十五首並序》及《和添漁具五篇》,對捕魚之具和捕魚之術作了全面的敘述。在《漁具十五首》「序」中,介紹了13類共19種漁具和兩種漁法。19種漁具中有屬於網罟之類的罛、罾、罺、罩等;有屬於簽之類的筒和車;還有梁、笱、箄、矠、叉、射、桹、神、滬、(竹字頭加槮)、舴艋、笭箵。這些漁具主要是根據不同的製造材料和製造方法,以及不同的用途和用法來劃分的。兩種漁法即「或以術招之,或藥而盡之」。凡此種種,正如他自己所說:「矢魚之具,莫不窮極其趣。」陸龜蒙的好友皮日休對他的漁具詩十分讚賞,認爲「凡有漁已來,術之與器,莫不盡於是也」。在《和添漁具五篇》中,陸龜蒙還以漁庵、釣礬、蓑衣、篛笠、背篷等爲題,歌詠了與漁人息息相關的五種事物。總的說來是非常全面的。
茶具
漁具之外,陸龜蒙還有《和茶具十詠》,對茶具作了敘述。唐代的飲茶風氣很盛,陸本人就是個茶嗜者,他在顧渚山下開闢了一處茶園,每年都要收取租茶,並區分爲各種等級。顧渚山在浙江湖州,是個著名的產茶區。據《郡齋讀書志·雜家類》載,茶聖陸羽著有《顧渚山記》2卷。當年陸氏與皎然、朱放等論茶,以顧渚爲第一。陸羽和皎然都是當時的茶葉名家,分別著有《茶經》和《茶訣》。陸龜蒙在此開設茶園。深受前輩的影響,他寫過《茶書》一篇,是繼《茶經》、《茶訣》之後又一本茶葉專著。可惜《茶訣》和《茶書》均已失傳。唯有陸羽的《茶經》3卷傳世。 儘管陸龜蒙的《茶書》已失傳,然而他所作的《和茶具十詠》卻保留了下來,「十詠」包括茶塢、茶人、茶笱、茶籝、茶舍、茶竈、茶焙、茶鼎、茶甌、煮茶等10項,有的爲《茶經》所不見,可與之對照研究。
其他農學貢獻
作爲農學家,陸龜蒙的貢獻不僅在於農業器具方面,其他諸如植物保護、動物飼養等方面也多有建樹。 他對柑桔害蟲桔蠹的形態、習性及自然天敵作了仔細的觀察,寫了《蠹化》一文,儘管他的用意在於借物抒懷,然而此文卻是一篇古代關於柑桔害蟲生物防治的史料。陸龜蒙觀察了鳧(野鴨)和鷖(海鷗)對稻糧的危害。寫有《禽暴》一文,提出了網捕和藥殺的防治辦法。陸龜蒙還強調了田鼠對水稻的危害性,寫有《記稻鼠》一文,提到了驅趕和生物防治兩種防治辦法。在動物資源保護方面,他大聲疾呼保護漁業資源,在《南涇漁父》一詩中說:「孜孜戒吾屬,天物不可暴。大小參去留,候其孳養報。終朝獲漁利,魚亦未常耗。」竭力反對「藥魚」這種破壞漁業資源的做法,極力提倡「種魚」,採收魚卵,遠運繁殖,藉以保護漁業資源。
碑者,悲也。古者懸而窆,用木。後人書之以表其功德,因留之不忍去,碑之名由是而得。自秦漢以降,生而有功德政事者,亦碑之,而又易之以石,失其稱矣。餘之碑野廟也,非有政事功德可紀,直悲夫甿竭其力,以奉無名之土木而已矣!
甌越間好事鬼,山椒水濱多淫祀。其廟貌有雄而毅、黝而碩者,則曰將軍;有溫而願、晰而少者,則曰某郎;有媼而尊嚴者,則曰姥;有婦而容艷者,則曰姑。其居處則敞之以庭堂,峻之以陛級。左右老木,攢植森拱,蘿蔦翳於上,鴟鴞室其間。車馬徒隸,叢雜怪狀。甿作之,甿怖之,走畏恐後。大者椎牛;次者擊豕,小不下犬雞魚菽之薦。牲酒之奠,缺於家可也,缺於神不可也。不朝懈怠,禍亦隨作,耄孺畜牧慄慄然。疾病死喪,甿不曰適丁其時耶!而自惑其生,悉歸之於神。
野廟碑。唐代。陸龜蒙。 碑者,悲也。古者懸而窆,用木。後人書之以表其功德,因留之不忍去,碑之名由是而得。自秦漢以降,生而有功德政事者,亦碑之,而又易之以石,失其稱矣。餘之碑野廟也,非有政事功德可紀,直悲夫甿竭其力,以奉無名之土木而已矣! 甌越間好事鬼,山椒水濱多淫祀。其廟貌有雄而毅、黝而碩者,則曰將軍;有溫而願、晰而少者,則曰某郎;有媼而尊嚴者,則曰姥;有婦而容艷者,則曰姑。其居處則敞之以庭堂,峻之以陛級。左右老木,攢植森拱,蘿蔦翳於上,鴟鴞室其間。車馬徒隸,叢雜怪狀。甿作之,甿怖之,走畏恐後。大者椎牛;次者擊豕,小不下犬雞魚菽之薦。牲酒之奠,缺於家可也,缺於神不可也。不朝懈怠,禍亦隨作,耄孺畜牧慄慄然。疾病死喪,甿不曰適丁其時耶!而自惑其生,悉歸之於神。 雖然,若以古言之,則戾;以今言之,則庶乎神之不足過也。何者?豈不以生能御大災,捍大患,其死也則血良於生人。無名之土木不當與御災捍患者爲比,是戾於古也明矣。今之雄毅而碩者有之,溫願而少者有之,升階級,坐堂筵,耳弦匏,口粱肉,載車馬,擁徒隸者皆是也。解民之懸,清民之暍,未嘗怵於胸中。民之當奉者,一日懈怠,則發悍吏,肆淫刑,驅之以就事,較神之禍福,孰爲輕重哉?平居無事,指爲賢良,一旦有大夫之憂,當報國之日,則佪撓脆怯,顛躓竄踣,乞爲囚虜之不暇。此乃纓弁言語之土木爾,又何責其真土木耶?故曰:以今言之,則庶乎神之不足過也。 既而爲詩,以紀其末:土木其形,竊吾民之酒牲,固無以名;土木其智,竊吾君之祿位,如何可儀!祿位頎頎,酒牲甚微,神之享也,孰雲其非!視吾之碑,知斯文之孔悲!